中信月刊

【青年YOUNG觀點】

阿嬤，我們會再度相遇在天堂

孫以琳

親愛的XX：

謝謝你來信告訴我你的近況。我知道，面對病重甚至即將離世的家人，那種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非常令人惶恐，而對於「人死了會往哪裏去」這種問題，自然也在霎時間佔據你的心思意念。我不敢說自己瞭解你的感受，但這令我想到一段發生在自己家族當中的故事。如果你願意的話，我想和你分享。

去年七月四日，美國人正在舉國慶祝獨立紀念日，地球的另一端，我的外婆在花蓮慈濟醫院嚥下最後一口氣。我們家族中，沒人料到她會這麼快離世。畢竟外婆的身體一向都很健朗，我每次回花蓮老家總能聽到她神采奕奕的招呼聲，直到去年四月發生心肌梗塞，討厭去醫院的她才承認自己需要看醫生。為老人家裝設心臟支架是相當大的挑戰，還好手術進行順利，大家都鬆了一口氣。殊不知，一顆小小的藥丸，竟然比心臟手術更加致命。外婆沒有過敏史、治療過程當中也沒出甚麼差錯，主治醫師便開了一顆Allopurinol以治療痛風。然而，那是一顆副作用強烈的藥，對大病初癒的老年人而言，任何風險都冒不得。五月中旬，外婆因為藥物過敏而再度住院，過敏造成她全身紅疹、口腔潰瘍、腸胃出血、肺積水等多重併發症，多次進出加護病房。六月底學期結束時，我去醫院探望她，沒想到這一見，就是最後一面。

我母親向認識的護士朋友提起這件事，因為外婆的症狀完全符合罕見之藥物過敏「史蒂文生強生症候群」，朋友馬上認定診療過程當中有所疏失，要我母親申請藥害救濟。或許聽過的人並不多，那是衛生署提供民眾在正當使用合法藥物、卻發生藥物不良反應，導致死亡、障礙或嚴重疾病的救濟管道。我母親依言申請，「藥害救濟基金會」最終補償我們家的，竟是藥害救濟的最高給付金額——兩百萬新台幣。朋友大為驚訝，說這麼高的金額從來沒聽過。

大姨媽收回了外婆治療過程中花費的五十萬，剩下的補償金由五個兄弟姊妹均分。但是對我們家而言，這些錢可以用在更好的地方。大姨媽與母親捐出所有分得的金額，其他兄弟姊妹也各自捐出部分金額，成立「阿嬤基金」作為家族中急難救助之預備金，以及舉辦家族活動之用，讓「阿嬤基金」成為家族凝聚的力量。即使五個兄弟姊妹經濟狀況不等，但我想是因為基督信仰的關係，誰也沒有不平或貪多之心，在極可能產生糾紛的財務問題上，反而緊緊凝聚了家人的感情。如今，外婆已不在世，然而她對兒女無私的愛，卻透過「阿嬤基金」長久存在。

還記得我去醫院見外婆最後一面時，她幾乎記不得我是誰，我也幾乎認不出那躺在病床上、瘦小蒼老的她。你知道嗎，疾病能夠改變一個人的外在，卻奪不走內心堅定的信仰。我強忍熱淚，為外婆念出她最喜愛的詩篇廿三篇：「……我雖然行過死蔭的幽谷，也不怕遭害，因為祢與我同在……我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愛隨著我；我且要住在耶和華的殿中，直到永遠。」那時，皮膚脫屑、全身紅腫的外婆笑了，笑得好美。我知道，最後這段日子很不好過，但是天父上帝成為她的倚靠、帶給她永不動搖的平安，讓她不至恐懼何去何從。我相信她現在正在天上享受與主同在的喜樂，住在耶和華的殿中，直到永遠。

外婆過世後，不克出席追思禮拜的我寫了一篇祭文，在喪禮上交由兩位表妹念出：「人間的幾十年，或許只是天上的一瞬間。阿嬤，我們會很快地在天堂再會。到時候，我會帶著微笑跟妳說，妳的兒孫們在這個世界上，是怎樣地見證神的榮耀，絕對不會辜負妳的愛跟期盼。」雖然我們對於她的離世相當不捨，但也期待未來與她在天上再相見。

或許難以理解，但我想讓你知道：即使面對死亡，我們依舊能夠擁有不止息的盼望與平安。祝福你一切都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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