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信月刊

【水果王國】

釋迦愛上小黑貓

溫小平

釋迦的祖先來自熱帶美洲，自從移居水果王國之後，漸漸適應這兒的氣候，他們決定就此定居下來。

只是，由於長相特殊，加上個性古怪，又要陽光，又喜歡乾燥的地方，跟其他缺水就不行的水果格格不入，整天吵鬧不休，不但自己生長發育欠佳，連帶影響其他水果家族。

水果王國的臣子們一致通過要他們搬遷到一塊無人問津的砂石地，釋迦只好自求多福，等待東山再起。

媽媽說了，「一定是我們的名字取壞了，釋迦好像一個人的頭，誰要吃別人的頭啊？多噁心血腥。」

爸爸無奈嘆息道，「不叫釋迦，我們還有另一個名字，番荔枝，很好聽吧！」

媽媽搖頭說，「不不不，幹嘛要叫番荔枝，番茄、番石榴……他們都很討厭這個『番』字，好像我們是野蠻民族。大家都是從四面八方搬來的，為甚麼要分誰是原住水果，誰是番水果。」

磊磊就是在這種狀況之下出生的。媽媽覺得他好像小石子一個個落起來，堅持給他取名「磊磊」，希望可以擺脫過去的形象。

問題是，雖然取了好聽的名字，磊磊的模樣並未變得更可愛或更俊俏，加上他天生過敏體質，對甚麼食物都挑剔，他也不喜歡運動，更討厭陽光，不停跟媽媽抱怨，「好刺眼喔！我的眼睛都張不開。」不像其他弟兄姊妹，跟陽光玩親親遊戲、跟路過的風兒捉迷藏，身上的小包一粒粒凸起又飽滿，好像背起綠色彈囊準備上戰場的鬥士，要為釋迦家族報仇雪恨。

這天，當大夥都出去日光浴時，只有磊磊躲在家裏睡大覺，突然傳來一陣陣「喵嗚」的聲音，吵得他無法入睡，很不耐煩的問，「是誰？好吵好吵。」

他的腳下閃出一隻黑色的小貓，毛色黯淡、眼神恍惚，幾乎站不住腳，他彷彿使出最大力量回答說，「我叫小黑，我好餓……。」就昏了過去。

磊磊看著小黑的肚皮扁扁的，應該餓了好幾頓，他的爸媽呢？他無法從一隻昏倒的貓咪嘴裏問出甚麼來，只好勉強鑽出樹叢，想辦法找到一些水和小蟲給他吃，小黑才慢慢醒過來。

「我媽媽死了，我要找媽媽，我要找媽媽。」小黑不停啜泣。

磊磊擔心爸媽發現小黑的存在，會逼他趕走小黑，只好悄悄把小黑藏在一個洞穴裏，每天找時間溜出去，他完全不知道貓咪的喜好，只是盡力覓食，小黑也很配合，有甚麼吃甚麼。

因為有事可做，說也奇怪，磊磊不再賴床，反而精神抖擻，每天跑出跑進。

媽媽覺得很奇怪，問他，「你每天跑到哪兒去了？弄得髒兮兮的。不要那麼貪玩，我們如果還是無法在水果王國出人頭地，就會一輩子抬不起頭，永遠住在窮鄉僻壤。」

爸爸卻開口了，「你不用擔心，大伯已經拜託他的朋友，幫我們進行一場美容蒸汽浴，我們的傷口、疤痕都會消失，每個釋迦都會變得很漂亮，絕對讓大家刮目相看。」

每家釋迦爸媽都嚴格管制自己的孩子，乖乖待在家裏，那兒都不准去，又怕被其他水果發現他們的「秘密武器」，天黑以後才開始進行美容浴。

為了釋迦的榮辱與未來，雖然蒸汽浴帶給大家極大的不適，都努力忍耐著。可是，對過敏體質的磊磊來說，簡直就是酷刑，他不停咳嗽，不停流眼淚、流鼻涕，爸爸只好讓他站到角落去，「你這個孩子，甚麼都無法忍耐，怎麼成大器呢？」

這時候，陰暗中傳來小黑跟他之間的暗號，「喵……咪咪」、「喵……咪咪咪」，難道是小黑遇到甚麼危險了？

反正周遭一片黑暗，所有的釋迦都閉著眼睛接受蒸汽浴，磊磊連忙朝著小黑的聲音方向跑過去，小黑不由分說，拉著磊磊就跑，因為跑得太快，還摔了幾跤，皮都破了。

「慢一點，小黑，出了甚麼事？」磊磊喘著氣、忍著痛邊咳邊問。

「噓……」小黑沒有說話，繼續死命拉著磊磊跑到上坡處，這兒，嗅不到蒸汽浴的任何味道，磊磊終於可以正常呼吸，吸到清新的空氣。

小黑這才告訴他真相，「你知道嗎？剛才的蒸汽浴有毒。」

「有毒？怎麼可能？我爸我媽怎麼可能想要毒死我們？」磊磊不相信。

「真的，我媽媽當初就是吃了有毒的水果死掉的，那個味道我永遠忘不掉，媽媽臨死前告訴我，那是農藥，肚子再餓，千萬不要吃有農藥的水果。」

磊磊聽說過關於農藥的故事，蓮霧家族曾經因為接觸農藥，所以被趕出水果王國。爸爸怎麼可能冒著這個風險……？可是，剛剛他嗅到那個味道，的確覺得很不舒服。

「謝謝你救了我，可是，我爸我媽我家……，我要去警告他們，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掉。」磊磊哭了起來。「他們應該不會死掉，只是可能害別人生病，如果被發現就慘了。」

果然，當大臣來驗收時，看到每個釋迦既飽滿又閃著綠色光澤，不禁滿意的點頭說「，打入冷宮的確是個好方法，可以激勵你們奮發向上。只不過，怎麼有一個釋迦身上都是黑點，這會破壞你們整體的分數。」

他拿起磊磊，媽媽不由驚叫出聲，來不及制止，磊磊瞬間就被丟入附近田裏，摔得鼻青臉腫，早就守在一旁的小黑趕緊抱住他。

磊磊含著眼淚跟大家揮手告別，決定跟小黑去流浪。

也不過兩天功夫，他就聽到釋迦家族的噩耗，因為他們集體都被驗出含有極高的農藥，所以全部都被打了回票。為了避免污染水果王國，整批都被銷燬了。他們居住過的山坡地，也成為禁地。

這回，磊磊變成孤兒了，他哭得好傷心，小黑靠著他坐著，不曉得要如何安慰他？

天漸漸黑了，然後，又漸漸亮了，隨著太陽升起，磊磊似乎有了新的希望，他牽著小黑的手說，「走，我們去建立屬於我們的新家園，我要做一個與眾不同的釋迦，不管我叫甚麼名字，我要讓大家永遠記得我們。」

不久以後，只要來到水果王國的人，都會看到草原的小山坡上有一棵小小的釋迦樹迎風搖曳，他的腳邊坐著一隻身體壯碩的大黑貓，你唱我和的哼著一首家鄉的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