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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真實故事】

雅博渡口的神

楊淑清

六○年代童書算是稀罕物,然而不知為甚麼,小一時,我卻拿到東方出版社出版的《亞伯拉罕傳》。故事發生於無垠的沙漠,耶和華神如此對亞伯拉罕說:「我必使你的子孫多如海邊的沙,天上的星……。」但很快的,那本書不知被誰撕得稀巴爛,這段話卻留在我腦海裏。

永遠難忘的夜晚

進了國中,我開始搭公路局班車上下學。車子會經過一間教堂,教堂頂上的十字架,老是亮著紅光,在多雨的冬夜裏顯得格外溫暖,我知道那是亞伯拉罕的神——耶和華「住」的地方。我多想進去啊,裏面有一種力量是昔日引領亞伯拉罕離開本鄉本族的;它必然也會帶領我擺脫快要窒息的國中生涯。

對十三歲的少女來說,國中真是難以承受之重的日子——乍學的廿六個英文字母怎麼也弄不清楚;英文老師的口音重,又愛打人,每天早上我都暗暗祈願:他會不會感冒或拉肚子請假……偏偏老師健壯得很,舉起木棍時尤其有力。

「我跟妳去教會好不好?」趁打掃時間,我鼓起勇氣對唯一認識的基督徒同學這麼說。

「甚麼?妳要去教會?」揮舞著手中的抹布,像聽天方夜譚般,「怎麼去啊?妳們家又不是基督徒。」她眼睛睜得很大。

唉,我的失望一如預期,早知道事情沒那麼容易。

或許我發沈的臉色感動了她,「好啦,沒關係啦,我先帶妳去,不行的話再說。」她有點為難的答應了。

那個周末晚上,我穿著特別熨燙好的制服,在街燈下等了快一個小時,才看到同學冉冉而至的身影——但,那是一個永遠難忘的夜晚。

聖詩歌,比我想像的更好聽,迄今我仍記得那晚所唱的曲目;更幸運的是,輔導並沒有因我的家庭而把我「趕出去」,反而整晚笑咪咪的;還有團契人不多,七、八個人一聽到我的班級,立刻咬起耳朵。

「是好班的。」好班是準備升學的意思。

「她怎麼會來?」我佯裝聽不見,但忍不住低頭偷笑,殊不知我在班上功課爛得可以。

那天深夜返家時,腳下彷彿踩著棉花,騰雲駕霧得很。

沒有掙扎、沒有猶豫,事實上,早從八歲知曉亞伯拉罕的神,我就已經在找祂了。我本能的知道:踏進教會的那一夜,就是我生命的轉捩點。

過了幾個禮拜,我終於弄清楚「少年團契」有個不成文的傳統,預備升學的學生,不會到教會,會來的,不是在家讓爸媽頭痛,就是打算隨便考個學校了事。在這種情況下,帶著「美夢成真」喜悅而積極參加團契的我,有了最大化的嚐試機會。

不知天高地厚的時光

到教會的第一個聖誕節,我當起導演、寫劇本,讓青年團契的大哥哥、大姊姊們演出。渾然搞不清楚狀況的我大聲嘟噥,「很討厭耶,還要第一場、第二場註明。」直到踏入社會後,才知道有人願意給你機會是多大的恩典,更遑論當年只是把聖經經文抄一抄,胡亂拼湊的「劇本」。

我還編了團契季報;自己買了一大落複寫紙,把投稿文章改得面目全非,以致每篇文章讀起來風格都差不多。

「創刊號是不是要找牧師寫一篇?」執事阿姨善意提醒。

「我不要找牧師寫,他只會講道,寫得又不好看……」年少無知的話落到牧師耳裏,真不知他作何感想。

季報連辦了三期,每到「我」想「出刊」時就直接放到週報旁邊,主日時交給每位會友,渾然不覺不合規矩——少年的我,曾是如此被包容啊!

因投入團契活動,倒讓爛成績找到藉口,但聯考結果一如預期,我考了個吊車尾的高中。

無所謂啊!高一、高二晚上我照樣窮極無聊的跑去逛街……

終於升高三的暑假快到了,聽說大學聯考可怕得很,每年連夜間部在內,我們學校頂多考上一、二十個。「好啦。」我懶洋洋的,「暑假開始,要讀書囉。」才考完期末考,我趴在桌上,望著窗外的軟枝黃蟬。啊,花旁邊是蝴蝶還是蜜蜂?突然——

「楊淑清!」同學激動大喊,「糟了,妳要留級了!」青天霹靂,我整個人從位子上跳了起來。怎麼可能?原來是數學分數太低,可是……

我每天按八節下課跑八回去教師休息室找數學老師,中午連便當也不吃,站在教務處門口哭得如喪考妣,那時叫我跪在全校面前都願意,只希望不要留級。

「上帝啊,救救我,我一定要好好讀書。」我用手腕擦臉上的淚痕,手上的鉛筆痕跡又沾到臉,以致臉上黑一塊、青一塊,頗具悲劇效果。最後我得到補考機會。那是我第一次認真看待每一個題目,並且好好作答。

結果自然升上高三。然而那次差點留級的經驗,彷彿上帝狠狠打了我一個巴掌,讓我看清事實;若再不認真,就沒有學校讀。

緊緊抓住神不放手

高三那一年,我幾乎每天只睡三個鐘頭,不知多少次讀書讀到東方既白,這對平日睡十個鐘頭猶嫌不足的我,委實是不可能的任務,唯獨在神可能。

那一年我徹底擺脫了求自我滿足式的團契活動,並讓自己如同雅博渡口的雅各,不顧一切、沒有選擇的,緊抱住上帝的大腿,嘶喊道:「若不給我祝福,我就不容離去。」今日翻開那時的日記,每篇都是禱告。

聯考放榜,我考上南部的大學,原本準備留級的我,變成學校榜單上「唯二」考取國立大學的,我多像那作夢的人啊。

如今回顧,大學聯考不過是人生的小片段,然而就在那一年裏,我真正把手伸出去,將生命的主權交託給祂。

就業後,我從事的便是晚會、編劇的工作,甚至編輯。生命中也曾數度有過如同那個睏倦午后,同學大喊「妳要留級了!」的驚駭;還有數不清多少次,我開著車流淚、哭泣,像極了那跟在數學老師身後耍賴、不知所措的少女……。這都讓我一次次經歷到,祂是雅博渡口的神,只要我緊抱住祂,祂始終樂意賜福、眷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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