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信月刊

【心靈微聲】

人生的呢喃

洪英正

    最近不斷經歷人生劇場的幾種重要活動，或是建國百年瘋婚潮，或是新生兒一個接一個報到，當然也看到幾位長輩走完人生的旅程，一時之間悲歡離合湧上眼前，個中滋味可說雜陳交織，難以言喻。本來人生如夢，不足為奇，只是馬齒徒長，也就多了一分愁緒與體認，在紛亂的時刻，竟然格外有一份清明與精神。

     幾個像夢囈般的呢喃迎上心頭，或許藉此一隅，與諸君分享，即便是獨白，卻有一份知己滿天下的自喜與愜意。究竟是甚麼心思盈懷呢？

 一、要知老但不服老：

         最近學校通知要更換服務證，需繳交近照，這馬上成為難題，因為自己向來沒習慣去拍照留下「倩影」。翻箱倒櫃，東找西覓，終於找到一些舊照，自己一瞧，雖不是近照，但相去不遠，覺得應當可以交差使用！哪知當交給研究助理時，他們居然大呼：「差很大喔！」當下真如晴天霹靂，心想：「真的有那麼嚴重嘛！」不過，知道歲月的痕跡必然刻在臉龐，其實心中十分坦然。所謂：「枯木逢春猶再
發，人無兩度再少年。」這是天理，無可逆行，想想自己有時在FACEBOOK上看到學生輩的身影都會驚呼說：「哇！怎麼變得這麼老？」更何況忝為人師的我呢？

     心中一直記得聖經中迦勒所留下的典範，他自言：「看哪，現今我八十五歲了，我還是強壯，像摩西打發我去的那天一樣；無論是爭戰，是出入，我的力量那時如何，現在還是如何。」（約書亞記十四章10～11節）何等壯闊、雄偉的心志，著實令人動容。我常以此自勉，年齡的印記終究會烙印在軟弱的軀體上，但如何永保長青與躍動的生命，卻是我們邁進中高年者所不可或缺的。或馳騁於籃球上、或精神奕奕地與青年們伏案討論，我心中了然，我知道生命的韌度在於靈魂的興盛，而不在乎這必朽壞的肉體。

 二、要知退而後求進：

       當系主任幾年下來，經歷了不少事，其中「用人」是一個叫你的生命與別人產生關連的重大事件。聘得好，有見證，多方得利，人人稱慶；聘得不佳，期望落空，只怕背後議論紛紛。所幸，自己提聘之幾位年輕同仁一直表現得很好、有口皆碑，確實也讓自己慶幸；因為人事是單位的大事，成敗與否，有時牽連數十載。

     每每與少壯的同仁相處，看到他們無論在研究、教學上俱有表現，尤其許多成就更是我這老成者所待努力之處，心中自有一番安慰與體認，那就是不可「倚老賣老」，要懂得「退」，但不是「退讓」、「退避」，乃是要知道自己「退步」、「落伍」了，絕不能輕看這後進之新銳者，因為唯有知退，而後才可以求進。法拉第說：「越多的知識，越多的謙卑。」一點也不錯。在互動分享中，我學到不少年輕同仁們的寶貴經驗與技巧，同時也讓他們體察到，許多資深者用歲月所涵育出來的「謙沖寬闊」與「純熟精鍊」。如此惺惺相惜，多的是彼此的肯定與認同，少掉的是世代交替的矛盾與火花。

 三、要向經驗謙卑卻不陷入慣常：

         猶記得過去常聽身旁的兄姊、前輩提醒，「要注意身體」、「健康最重要」、「睡眠要充足」等等，只是當年少壯的我雖態度恭謹，但其實並不太信任這話，反倒覺得「無非是上了年紀的自嘆自憐罷了！」說來可笑，所謂「不聽老人言，吃虧在眼前」的話還真應驗了。轉眼間，也近半百，各種前輩所提之人生規則，自己一項也逃脫不掉。

     近來發覺自己對睡眠的殷切，這對曾經敵視、討厭睡覺的我而言，確實是一種新鮮的經驗。當然所謂「身體會說話」，正反映出我確實要多休息、多關注休身養息了。少年時的輕狂自大，如今欠的「健康債」，身體是會一點一滴來索討的，無法遁逃。同樣地，隨著年紀增加，越發覺得前人所說為實，人是越老越缺乏安全感，因此就會想要「抓」、想要「擁有」；孔子說：「及其老也，戒之在『得』。」真是一點也不錯。還好此點我已有體認，不致步入前人的窠臼或習慣中。因此如何像聖經以弗所書四章十二節所說「成全聖徒，各盡其職」，能獎掖後進、帶出傳承，是中年的我要以大氣、大格局去成就的使命。

 四、要知天命而不戀戀紅塵：

         詩篇一○三篇：「至於世人，他的年日如草一樣。他發旺如野地的花，經風一吹，便歸無有；它的原處也不再認識它。」（15～16節）提示我們務必參透生命之道，若仍苦陷滾滾紅塵，依舊為酒色財氣而紛擾不安，無法在基督的真道上找到安身立命之根基，那就無法享受這信仰所帶來的「安息」與「祝福」。

     甫卸下行政主管職分，屢有同仁用鼓勵口吻說：「你應該還會再膺要職的！」勉勵之情感恩領受，卻更常警醒自己，是否確在基督的信仰上有根有基，還是如無根的浮萍般，隨風搖動，一心嚮往加官晉爵？於年歲漸長之際，愈覺得向「內」看是重要的事，雖然我們都曾經是如此積極地向「外」看，在意的是花花世界的功名利祿、富貴榮華，但如今難道我還要墜入如李白所說，「冠蓋滿京華，斯人獨憔悴」嗎？基督信仰不該是「活潑有功效」的嗎？！這並非是阿Q般的自我感覺良好，也不是老莊禪學般地意念調轉，乃是一種生命的真實質變，或許世界仍然在你我左右，但我們卻自有一番從上帝而來的眼光與信心，知道我所領受的若在基督的命定與賞賜中，就必然是最美好不過的，而亦無好處是超越此一安排與位分的。

     人生如夢，秋水長天，一切或自有定數，然而生平際遇，卻在乎自我是否知所策進。想想一晃又是冬去春來，與您共勉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