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信月刊

【水果王國】

柑橘的畢業派對

溫小平

    這是一座奇特的山，據說曾經火山爆發過，所以土壤十分肥沃，種植任何水果，都能夠長得果實纍纍。加上陽光、雨水都充分，山腳底下還有一條清澈的河流，足以灌溉各種水果。

水果的品種繁多，例如香蕉、鳳梨、蓮霧、橘子、木瓜、芒果……，應有盡有，於是，村民稱呼這座山是「水果王國」。

既然如此，王國總該有個王吧！

他們的王是公平競爭來的，不需要登廣告，也不需要政見發表，他們只要盡好水果本分，在每個生產季節量多又美，自然可以登上該年的「水果王」寶座。

    每到秋冬，就是柑橘類水果的天下，尤其是接近過年時分，村民為了討吉利，都會在家裏擺上一大盤橘子，或是挑選水果王國最大的桔子，表示大「桔」大利。

阿米子是個體型中等的橘子，眼見生活太無聊，每天就是日光浴、月光美容覺的，三餐沒甚麼變化，即使長大成熟，畢業出山，也無法受村民青睞，難免心懷不平，鼓動大家推選「橘子王」。

他的理由是，「水果王的名號實在太籠統，完全模糊掉橘子的地位，這個時節，有誰可以跟我們比？我們橘子王是唯一的吉利王。」

跟阿米子自幼一起長大的金桔小可勸他，「我們都快要畢業了，各有各的前途，我還是管好自己分內的事，不要找麻煩了。」

可是，阿米子卻興致勃勃的到處遊說，竟然說服許多柑橘家族，包括：茂谷柑、桶柑、柳橙、椪柑、海梨柑、金桔、臍橙，在畢業派對時票選「橘子王」。參與票選的橘子必須通過三項考驗，驗明正身關——證明自己是真正的橘子，十八般武藝關——表現橘子的多項用途，感人落淚關——演出最感人的橘子秀。

畢業派對這天終於到了，陽光普照整座山頭，每位柑橘選手莫不精心裝扮，期望贏得好評。

票選活動正式開始，為了證明自己是真正的橘子，柳橙說，「我的皮膚光滑、身材姣好勻稱，有誰比得上我。」

椪柑則神氣活現的走到舞台上說，「瞧瞧我多麼壯碩，走到哪裏，我都能為橘子國爭光榮。」

茂谷柑也不甘示弱，「聽聽看我的名字多特別，我的甜度夠，外型特別，而且常常代表出國，我是水果王國之光。」

阿米子氣定神閒的走上台，「有誰比得上我的品質純正，我是道地的橘子，如假包換的橘子，沒有跟其他品種通婚的橘子。」台下的掌聲熱烈響起，阿米子篤定認為自己在這一關拿到高分。

輪到大家展現獨門功夫時，金桔代表終於說話了，「每到過年，大家把我們整棵樹抱回家，不是只有一個喔！我們還可以做成金桔醬、金桔乾……。」

長得奇形怪狀的佛手柑也爭先恐後說，「我們的果實曬乾了加入冰糖泡熱水喝，可以退火。如果牙齒痛，塞在牙縫可以止痛，你們有誰比我更厲害。」

阿米子聽到這些柑橘家族的論調，冷哼一聲說，「這樣也叫做獨門功夫？」他驕傲得抬起頭，環視大家說，「我的果肉可以一瓣瓣剝下，不像有些柑桔，還要用刀子切開。我的果肉含有豐富的維他命C，橘皮做成陳皮可以抗蟲，我們還能抗癌防癌、止咳化痰、降壓降脂……。」

阿米子越說越起勁，簡直是欲罷不能，大家擔心他說到天黑也說不完，只好用掌聲請他結束演說。

終於輪到壓軸好戲——橘子秀，所有的柑橘們都摩拳擦掌，希望可以追回失分，不讓橘子搶得「吉利王」稱號。

桶柑雖然外貌不出色，卻別出心裁的把兄弟姊妹裝在大木桶裏，從山巔一路滾下來，剛好滾到舞台中間，木桶瞬間打開來，桶柑們一湧而出，齊聲大喊，「這就是桶柑名稱的由來。」眾家柑橘笑成一團，覺得桶柑們實在可愛。

橘子家族決定演出烤橘秀，特地請來一位村民扮成感冒發燒的模樣，阿米子則躺在爐火架上，讓自己的橘皮被火慢慢烤出橘香，然後說出一段感性的話，「我的祖母告訴我，當村民在寒冷的冬天生病時，就會烤橘子吃，剝開熱熱的橘皮，滿室生香，一片片橘子送進嘴裏，溫暖了人們的心……。」阿米子忍不住流下眼淚，他以為台下也會感動得熱淚盈眶，沒想到，大家卻噓聲連連，「過時了，老套。」

更慘的在後面，因為阿米子太入戲，被火烤得遍體鱗傷，狼狽得衝下台治療燙傷。但是他想，大家總要給他一些同情分吧！

萬萬沒想到，之前表現平平的臍橙，別出心裁的穿上金光閃閃的服裝，又在肚臍上穿了許多鈴鐺，在台上跳起熱舞，台下也熱情回應，跟著一起扭腰擺臀，全場HIGH番了。

最後，就由長相光鮮亮麗、經常出國、表演辛辣的臍橙奪得「橘子王」頭銜，眾家柑橘簇擁慶功去了。

大家逐一散去，阿米子獨自落寞的坐在舞台角落哭泣，金桔小可悄悄靠過來安慰他，「不管別人有沒有給你掌聲，你還是我心目中永遠的橘子。」

阿米子吸吸鼻子，擦掉眼角的淚水，望著身軀只有他十分之一的小可，渾身散發一種奇特的光芒，而自己卻因為忙著票選，日照不夠、營養也缺乏，皮膚起了皺摺，他終於明白，不需要爭甚麼排名，認真做好自己才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