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信月刊

【光臨聖誕】

至愛之光

楊雅惠

東方人對「光」有一種矛盾的感情。中國神話中的夸父追日、《孟子》思想的「充實之謂美，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」，都是向光的美學精神；但中國文化中更有一種畏光的傾向：《道德經》的「道之為物，惟恍惟惚。惚兮恍兮，其中有象。恍兮惚兮，其中有物」，光是隱含在有無之間；《莊子．齊物論》言「葆光」，更可見韜光養晦的道家本色。

日本美學中，一方面自稱是日出扶桑之國，一方面也盛讚「陰翳」，如谷崎潤一郎《陰翳禮贊》說：東方人喜光線微弱，聽其自然；沉潛于幽暗中，自有一種無形的寂靜；西方人所謂「東方的神秘」或即指此。因而東方人對光的向／背、迎／拒，常在幽微深奧的冥漠之中，如白晝亦如黑夜之尋索無窮……。

然而有一種光，穿越時空，褓抱天地，就是在《聖經》四福音書記載的夜間野地中，使牧羊人四面高歌，眾天使雲端讚美的大喜訊息：你們要看見一個嬰孩，包著布，臥在馬槽裏……，那正是創世記「神說：要有光，就有了光」（一章3節）的至愛記號。這從至高之處降臨的榮光，使矛盾衝突的世界，交融成一燦然的光之網；虛無的事物有了座標定位，冥頑的人類點燃了情感意義，思辨無窮的智慧得到了心靈平安，渾沌恍惚的「希夷之道」享有了「生之喜悅」…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