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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真實故事】

折翼之痛痛何如

龍學寧

初聞噩耗

二○○九年二月,再次坐上清邁飛往台北的飛機,這次除了焦急之外,還帶著忍不住的悲戚。朋友送我到機場,正巧遇見熟人,想將座位安排在一起,我說,想一個人靜一靜。我想靜一靜,用淚水洗去心中的沉痛;用淚水紀念在天國的姊姊;用淚水沉澱過往的歲月;用淚水讓歡樂的時光凝結。

我親愛的姊姊已經不在了,每次到台北,為的是姊姊在這裏,雖然我們各自忙著,但是存在心底的等待鮮活地散發著盼望——等我們閒下來,一起去旅行;等我們退休了,一起到對方家作客;等我們老了,行動不便了,要住在一起,彼此照顧。現在,都不復存在了。

慈姊行誼

廿四年前,我送走了夫君,那時的傷痛像似平地一聲雷,轟然一聲,戰慄慌張之餘,我擦乾眼淚、收拾悲傷心情,穩穩地走著人生之路。現在,面對痛失手足,悲傷再也關不住,和著淚水流出來。當我去殯儀館探視姊姊時,她安詳地臥在冰櫃裏,塵世的紛擾已遠去,我們說過的話全成了空頭支票。我止不住嚎啕大哭,小妹說不要哭,我說我就要哭,讓我哭吧,這樣心才不會痛。

三年半前,得知姊姊罹患肺腺癌,我知道那是極惡的腫瘤,獨自坐在清邁蝸居的書桌前,我大聲哭了很久,止不住的淚水不停往下落。我和姊姊相差一歲半,成長的歲月很多是重疊的。小時候,姊姊活潑好動,朋友很多,我常追著他們一起玩,如果不帶我,就滾在地上撒賴,這招總是管用。姊姊很有大姊的風範,大大小小的事全由她拿主意,爸媽一切的需求也由她負責,家中有任何風吹草動,她總是第一個趕回去。姊姊在,我安心地享受她的蔭庇。

小時候,家境並不富裕,爸媽忙的時候,是姊姊帶我們去吃路邊攤,或做飯給我們吃。記得姊姊國小畢業那年,我還要到學校上課,她天天中午給我送便當。有一天是鄰居送來的,詢問之下才知道她的四根手指因為把木瓜拿在手上切,被刀狠狠地切了一個很深的口子,這事深深刻在我的心版上,每每浮上心頭,長姊若母的愛令我感動。我們各自結婚後,每次到姊姊家總由她掌廚,我們則輕鬆地大快朵頤。

我是一個習於節省的人,姊姊看見我能坐公車就不坐計程車,能燙五百元的頭髮就不燙三千元,便常塞錢給我,要我善待自己,享受一下高價位的東西。我表面聽從她的建議,但還是我行我素,把差價放進荷包。

將來盼望

我的生活中有太多與姊姊割不斷的關係,在中壢高商教書時懷第一個孩子,僅有的兩套孕婦裝是姊姊送的,每次坐月子,她都來幫忙,讓我安心不少。在台中女中的教書工作也是姊姊牽成的,這份穩定又有成就感的工作,我一直做到退休。走在松江路上,想到爸媽到台北時,一起到飯館吃飯的情景,姊姊指揮若定地告訴我車要怎麼停。通化街裏,有她愛吃的肉圓、臭豆腐、牛肉麵……,可惜,她生病之後我買給她吃,她僅淺嚐兩口便住了手。

整理著姊姊的遺物,她真是一個有潔癖又愛漂亮的人,每一件屬於她的東西都是乾乾淨淨的。姊姊沒有小孩,但抽屜裏、衣櫃中會發現外甥、外甥女的零星東西,他們都住過她家,得到她悉心的照顧。

我們都是高中時代信了耶穌,不同的是:我一直在教會有服事,姊姊卻是在最後十多年,因著參加小組,生命才有很大的改變。姊姊得知生病後說:「好起來跟妳一起去宣教。」但卻沒能好起來。我想起有人說過:「要紀念去世的人,就是去做她想做的事。」將來有一天我們會在天堂見面,那時姊姊可能會問我,這些年妳是否虛度了光陰?妳比我多活的年日都做了些甚麼?我是否能理直氣壯地說,我不但盡了我的本分,連妳來不及做的我也努力做了。

姊姊,將來我們在主台前見面時,可以互相恭賀「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;所信的道我已經守住了。」

照片一:作者(右二)與母親、家人

照片二:作者姊姊(前排左)最後一次過母親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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