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信月刊

【地球的朋友們】

海上開了許多花

溫小平

大海的深處住了許多魚蝦貝類，還有一群群尚未發育成熟的小海浪，等待長大的時候，可以到海面上四處遊歷。

從小他們聽過許多關於海的故事，例如海上戰爭、船難、海嘯淹沒城市、海浪擊垮岩岸、 陸升 海沉……，每個小海浪都聽得入神，幻想著自己會長成哪一種大海浪，發揮或剛或柔的力量。

波波和呼呼是小海浪中比較談得來的好朋友，他們的夢想也比較接近，當西西跟他們說：「我很嚮往到海溝探險，那麼深的地方，一定有很多怪物。」

「怪物？好可怕喔！聽說他們因為見不到陽光，都是透明的，眼睛也變得好大好大，跟我們的左鄰右舍長得很不一樣呢！」呼呼的想法截然不同。

「對啊！我跟呼呼要去海上看大船小船，聽說人魚公主就是看到船上的王子，所以愛上他的，甘願把自己的尾巴變成腳，真是浪漫喔。」波波也說出自己的夢想。

「唉！海浪就是海浪，要做適合海浪的事情，你沒聽說過嗎？人魚公主的下場多麼淒慘，公主沒做成，也回不到人魚的世界。」西西搖搖頭，「你們這些自以為浪漫的海浪，等著夢幻破滅吧！」

波波喜歡看船是有原因的，他曾經游到沉沒海底的船隻裏探險，那是他童年最愛嬉戲的地方。一個房間漂過一個房間，一個走道漂過一個走道，一艘船漂過一艘船，充滿新奇好玩的東西，彷彿在許多夢境中穿梭。

呼呼膽子小，多半是守在沉船的外面，不敢進去。波波問他為甚麼不進去，呼呼總是說，「裏面陰森森的，好可怕，我還是等以後欣賞陽光下那些神氣的船隻。」

雖然如此，波波離開沉船，都不忘替呼呼帶一個好玩的東西，例如一個球、一頂帽子或是一個花瓶，呼呼就會高興好久好久。

學校裏的資深教師告訴他們，那些沉船載運許多武器和軍人，準備參加一場戰役，「那真是一段恐怖的記憶，已經深夜，太陽隱沒了，只有微弱的星光，我躲在海面下張望，看到夜空裏不斷閃亮的火光，還有嘈雜的人聲，不斷叫喊著，最後就是好大的爆炸聲，我全身都被震痛了。那些船一艘艘破了、碎了，所有的人聲漸漸變成海面的泡沫。」

幸好，這些年戰爭少了許多，海上來往的大都是商船或客輪，又因為天氣炎熱，地球的溫度上升許多，各國的海灘活動增多，海邊更是擠滿弄潮戲水的人們。於是，浪花的需求量大增。

終於機會來了，波波和呼呼可以跟著學長們一起遨遊海洋世界，用他們的海浪，編織美麗的浪花，帶給人們歡樂。

波波邊游邊興奮的說，「我要到礁石群當中，讓我澎湃的浪花激勵人們努力向上，跌倒後繼續爬起來。」

呼呼卻不以為然，「我聽說現在不流行浪花激勵人心這種事，他們喜歡溫柔的浪花，好像海上開了許多的花。」

「沒關係，沒關係，我只要可以看到大海、看到大船，我就滿足了。」

於是，波波和呼呼追逐著遊艇快速前進，陪伴著渡輪，看夕陽緩緩落入地平線，欣賞帆船隨風擺盪，聽著輪船雄壯的汽笛聲，每天的日子豐富有趣，玩得不亦樂乎，幾乎都不想回家了。

小太陽圓圓跟波波說，「我好羨慕你的海上生活，真想跳進海裏跟你嬉戲一會兒。」

朵朵雲告訴呼呼，「從天空望下去，你們翻滾時，在藍藍海上冒出一朵朵滾了白邊的花，比我編織的雲還有創意呢！」

這群小海浪覺得他們是全世界最快樂的一群了。

只是好景不常，夏天是颱風的季節，水上活動結束後，人們各自散去，接著，狂風不斷吹襲，海面也變得不安靜，輪船上的人暈船暈得厲害，開始大聲責怪海浪，波波覺得好納悶，「人們應該很歡迎我們，為甚麼要罵我們？」

他來不及傷心，海上出現一大片的濃霧，面積越來越大，漸漸籠罩眼前這艘船，他們的視線變模糊了，學長們提出警告，「波波、呼呼，快回家吧，有事要發生了，不然就來不及了。」

波波正要往海底沉下去，聽到極大的碰撞聲，因為視線不佳，另一艘載運油品的油輪，撞上客輪，導致油槽破裂，黑色的油不斷溢出來，把整個海污染得一片漆黑。

波波嚇壞了，大聲叫喚呼呼，「我們快點走，老師說過，這是海浪的夢魘，遇上了，只有死路一條。」

可是，無論他們怎麼划動，卻像被海草緊緊纏住，無法掙脫。

天空傳來海鳥的慘叫，因為牠們美麗的的翅膀沾了油，再也飛不動，直直墜入海水裏，停止了心跳；來不及逃脫的大魚小魚，一隻隻染黑了浮出水面。原來一片深藍的海，彷彿黑色的煉獄……。

呼呼的身體也越來越沈重，翻滾不出白色的浪花，黑色的油汙，重重的壓著他的身軀。

不管往哪一個方向泅泳，波波、呼呼都已經無路可逃，他們幾乎要放棄的當兒，卻聽到西西的聲音，「你們快跟我來，我們一起躲到海溝裏，就可以逃過一劫。」

在海溝裏過了無數個暗無天日的生活，波波不敢抱怨，海溝太深太黑、是否有怪物；呼呼除了感謝西西伸出援手，只能默默祈禱油汙儘快散去，他們可以回家探望那一群浪兄浪弟是否安好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