媽媽的菜單 @ 中信月刊

朱佩雲

七歲兒子剛從唱詩班練歌回來，一看到我煮了咖哩肉飯，就開心地嚷著：「青菜豆腐媽媽，咖哩雞飯媽媽……」

原來這是為了母親節練的歌。但這首「媽媽」的歌卻勾起我的回憶——「媽媽的菜單數也數不完……」，養兒方知父母恩！養了兩個嘴刁（味覺敏銳）的孩子，加上一個美食家老公，我不得不天天絞盡腦汁換菜色，也不得不努力研究食譜，但其實這一股對餐桌文化講究的傻勁，卻是媽媽給我的榜樣。

看見媽媽的愛

我的媽媽一直是全職的家庭主婦。為了守護我們的健康，也為了省錢，在我年幼時，她天天不辭辛勞地拖著我和大弟兩個小蘿蔔頭上菜市場，認真地和菜販「聊天」「殺價」，再把採買好、重重的雞鴨魚肉菜等材料，走路提回家，認真地烹煮出各式好吃的菜餚，並一口一口有耐心地，餵進我那不肯好好吃飯的嘴裏。大弟和我相反，好像總是吃不飽似的，媽媽則要阻止他吃太多。

下午小睡片刻後，媽媽又開始努力地張羅晚餐，日復一日，年復一年。媽媽的世界離不開鍋碗瓢盆，一頓頓美食營養地進了寶貝兒女胃裏，沒有得到任何口頭上肯定讚美，反而養成我們「不食人間煙火」的糟糕飲食態度。雖然如此，從生活中的點點滴滴、每一個動作，都看見媽媽對家人無怨無悔的愛。

小時候我瘦得皮包骨，媽媽則因為揀剩菜而一直發福起來。不知情的外人總是誤會媽媽，「到底有沒有煮給小孩吃呀？」媽媽仍然努力地熬雞湯，滷雞腿、牛鍵，蒸魚、煮蝦，紅燒豬腳，包粽子，水餃，菠菜麵，豆腐全餐等，不惜成本，不論代價，不辭辛勞，不停地以她日益精進的手藝，餵養我那瘦弱的身體，只巴望我少生點病，可以強壯點、聰慧點，能有美好光明的未來。

直到國中，我開始發育成亭亭玉立的少女，醜小鴨漸漸蛻變為美麗娉婷的天鵝。苗條修長的身段，比例勻稱的腿，加上優雅的氣質，天生吃飯細嚼慢嚥，人人都稱我麗質天生。每件模特兒身上的衣服穿在我身上總是剛剛好，甚至還能展現出獨特的韻味。謝謝媽媽！是妳把我養得這麼美，這麼好。

傳承媽媽的美味

而我今天之所以可以有不熄的熱情，不斷地變幻各種菜單，花費不貲的時間、成本，供應全家人的需要，每天面對油膩膩的狼藉杯盤，不悔地擺上自己，全是因為想起媽媽，她也曾加此深深地愛我、待我，使我有幸福，充滿「美味」的童年。

是的，不知情的外人只看到我瘦巴巴、不起眼的兩個小孩，以及和媽媽一樣日漸發福的我，但我相信，總有一天，這些幸福的滋味可以延續到下一代的子孫身上，開出美麗的花朵來。而媽媽的菜單會青出於藍，勝於藍，更加地發場光大。

比如我現在就研發出一些媽媽沒有做過，比較偏西式的東西，像各式義大利麵，比薩，蛋糕，麵包，花捲，蛋塔，麻糬等等，而許多中式傳統的好滋味仍然只有媽媽才做的出來。還好媽媽健在，我有機會向她好好地表達我的感謝與讚美。

曾經少不更事，五穀不分，不知人間疾苦的我，不懂媽媽的心，虧欠媽媽許多。也一心想努力賺許多錢來回報、孝敬媽媽，讓辛苦的她可以過好日子，但現在我知道了，孝順不在於物質的多少，感恩的態度比甚麼都重要。子女要回報父母那極深生養大恩的方式之一，就是把媽媽的菜單、媽媽無悔的心傳承下去，讓子子孫孫都知道媽媽的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