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信月刊

【帶著相機去旅行】

在真實與虛幻間的倒影

文•攝影/溫小平

      不記得何時開始，喜歡拍攝水中倒影。

    倒影的主角有時是建築物，有時是大自然景色，當他們的形體映照在湖泊、河流或是海水之中，相映成趣，甚至讓我有一種倒影更美的錯覺。

    是錯覺嗎？又不盡然。倒影的線條比較模糊、虛幻，因此顯得溫柔許多，有點水墨渲染的意境。按下快門時，就怕有人扔了石子或發出一聲輕嘆，晃動了倒影，甚至毀了倒影。

    我總是拍了一張又一張的照片，回家整理時，每張都捨不得刪去。於是，我問自己，為什麼如此迷戀倒影？

    在倒影中顧影自憐？

    如果我是受人欣賞的建築物或景致，我看不到自己，不曉得別人的讚美是真心話或虛偽吹捧。因為倒影的存在，可以看到自己，或許，因此有了自信，甚至不覺孤單。

    希臘神話裡的納西瑟斯自幼沒有照過鏡子，所以不認識自己的真面目，當他無意間看到河水裡的倒影，那麼的美麗俊俏，於是，他愛上自己的倒影而無法自拔，至終，虛弱的倒在水邊，幻化成孤芳自賞的水仙。

    是否，我們也是這樣愛上自己，活在自我的世界裡，忘了跟真實的世界打交道？

起霧的山野，蓊鬱的林木變得朦朦朧朧的，看不真切；而雲海繚繞之間的群山萬壑看來也不那麼險峻冷漠，讓我們覺得周遭的艱難挑戰，不像刀山火海般難以跨越，所以，敢於接近、敢於征服，想要揭開夢幻之後的面紗。

    正如同稚嫩小兒說不清楚話語，站不穩步伐時，讓我們覺得可愛，因為他們未染世事塵埃，更不會說出傷人的話語。

    凡事凡物看得太清反而不美，對別人的缺點就該如此。對自我的要求，也不要過於嚴苛到近乎完美主義，讓自己陷溺在憂鬱與壓力之中，對自己仁慈一些，與快樂才不致相隔遙遠。

    倒影脆弱得不堪一擊

    倒影雖美，卻是無比脆弱。只要水面鳥過、風過，投進一粒石子、樹枝拂過，輕輕碰觸，一下子，倒影就會亂了、混了，扭曲變了形，不美了。若是沒有陽光的日子，也很難捕捉到倒影。甚至天空不夠蔚藍，倒影也會跟著變得黯淡。倒影無法獨立存在，受到太多外在因素影響。

    如同一個沒有自信的人，別人稍事批評，就情緒崩潰，甚至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是，最後選擇放棄自己、毀滅自己，中了魔鬼的圈套。也或許是自己無法辨別是非，一點風吹草動，就跟著擺動、晃動，失去自己的立場與價值觀，跟著世俗人云亦云，被人海所吞噬。

    被火紋身之後、化療掉光頭髮之後、整形換臉之後，我們會好奇自己變成什麼樣。別人不敢告訴你實話，安慰你還是很漂亮很年輕，照了鏡子你就知道，你已經不是原來的你。但是，我們會因此放棄鏡外人生，或是為著鏡裡的自己哭泣？

    倒影也是一種顛倒人生，如果無法確定何者為倒影，過著虛幻迷茫的生活，好像得了幻想症，被自己催眠，誤以為全世界與你為敵，或是愛上自以為是真理的假象。

    被別人騙了，那是我們識人不清，若被自己騙了，真是可憐。我們千萬不要自欺欺人，要知道，世人的標準不是我們的標準。願上帝成為我們心中的明鏡，認識自己的真面目，努力向上，向耶穌看齊。

    我們即使自認真誠，仍然有一個角落無法讓別人知道，悄悄隱藏著自己的內心世界，或是用各種包裝掩飾自己。我想，這個世界上，沒有人敢說自己是百分之百的呈現，裡外世界完全一樣吧？正像與倒影上下呼應，構築成真實的我們。

    雖然，倒影豐富了我們的生活視野，但是，我們歷經風霜後，應該變得更堅強，不是像倒影如此不堪一擊。

圖片說明：

1 羅東林場的貯木池裡的木頭倒影，誰真誰幻？

2 羅東運動公園的夕陽倒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