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信月刊

【校園角落】

你要多少愛才夠？

書 舫 

那天上課前，我發現講桌上有一株帶著翠綠葉子的小白花。我開心的做出一個驚訝的動作，隨即讓右手去拿起小花，高高的放在左手的手心上，然後往前走了幾步，以俏皮的口氣問孩子：「今天給我驚喜的小天使是誰呀？」

         志霖舉手，我走近他。我先聞了一下手上的小白花，一股淡淡的香味令我陶醉，再把小花放低到志霖眼前，我語帶驚奇的問：「這是什麼花？怎麼這麼美！這麼香！」志霖說他要來上課時路過中庭，想到老師喜歡花，就隨手摘了一小株，它叫月橘，又名七里香。

志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，父親到大陸工作，母親帶著他搬回南部，在外婆家附近租了一間兩房的小公寓住下來。媽媽從事保險業，晚上常常要跟客戶談事情而晚歸。平日，志霖下課後就到補習班，老師會幫孩子代訂便當，直到九點半補習班課程結束時，他就自己騎腳踏車回家。

外婆跟舅舅同住，舅舅及舅媽都在上班，外婆很開心能為舅舅一家人做晚餐。她清晨到公園運動後就到附近的傳統市場買菜，外婆會多買一些食物，先繞到志霖家把食物放進冰箱後再回舅舅家。在物資上，志霖不缺什麼，但他總是感覺孤寂。

有一次，媽媽難得送孩子來上課，在短暫寒暄後，她塞給我一張紙條，我先打開瞄了一眼，一面是保險業報表，另一面是密密麻麻的字。我問媽媽：「這是給老師的情書嗎？」媽媽聽了也卸下緊張的心防，身體及手腳輕輕搖動了幾下，臉上出現俏皮的表情說：「是啊！是啊！是給老師的情書啊！老師要躲在棉被裡偷偷的看噢！」

各有不同的孤單

         那封信並不長，但讓我的心極酸。她說出單親媽媽在工作、生活和情緒上都有衝突，她和志霖各有著不同的孤單，生活在一起卻沒有心靈的交集。她發現孩子好像在變壞，國中的班導師說他翹課，志霖說那是因為不喜歡當天的課，就自己跑去看電影；媽媽曾在志霖的書包裡發現香菸及成人用品，但志霖說是同學寄放的。媽媽說這孩子會偷錢也會說謊。

        除了這一層擔心外，最讓媽媽感到挫折的，是志霖在臉書上找到爸爸，幾乎每晚都會跟爸爸聊天。她不知道前夫對孩子發動什麼柔情攻勢，讓這孩子覺得爸爸是對他最好的人。這讓媽媽感到挫折與悲憤，她覺得為志霖犧牲了青春，也婉拒了一些可以深入交往的對象，到頭來，可能是一場空。

         有一天下課後，我請志霖留下來。我先謝謝他送的月橘，並告訴他當天回家後就把月橘放入加了一點點水的紅酒杯裡，放在客廳的茶几上，還把茶几上原有的雜物挪開，就是要讓月橘當主角。講到這兒，我問他感覺如何？他開心的笑了。我心裡知道「破冰了」，是可以繼續深聊的時候了。

二百分的愛

         我肯定他作文寫得很好，他說還需要努力；我說他是個幸福的孩子，他說：還好；我說他有一位愛他的媽媽，他說：「NO，我感受不到媽媽的愛，她給客戶的愛比給我的多，客戶的需要永遠比我優先。」我安靜地看著他一會兒，然後以緩慢而低沉的語氣說：「你的話讓我很驚訝！我以為你的媽媽很愛你，原來，她沒那麼愛你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 這些話讓志霖的神情由低沉轉為緊張，他試圖想辯解些什麼，卻不知如何開口。我笑著問他：「你要多少愛才夠？」他先是愣了一下，然後嘴角笑了，眼睛也笑了。離開前，我請他記住兩件事，第一：二百分，第二：月橘。他請我解釋，我說：「媽媽的愛一百分，爸爸的愛也一百分，你的身上有二百分的愛。」他用力的點點頭。

 至於月橘，我說：「你送的月橘，一小朵，讓我家的客廳香了一個禮拜，卻會在我心裡香一輩子呢！前一個禮拜的香味由月橘決定，後面那一輩子的香味由我決定。你覺得一星期和一輩子，哪一個長？」志霖似乎聽懂了些什麼，他說：「老師，我待會回家前，會到中庭摘一朵月橘，放在客廳的茶几上，讓它香一個禮拜，花謝時，再去摘一朵，再香一個禮拜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後來，志霖持續來找我幾次，我跟他介紹耶穌，他用月橘找回那二百分的愛，也到教會找到愛的源頭。馬太福音十八章十一至十四節說：「人子來，為要拯救失喪的人……你們在天上的父也是這樣，不願意這小子裡失喪一個。」耶穌的愛讓他成為一個新造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