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信月刊

【校園角落】

我好像一顆球被踢來踢去

書   舫

台灣的離婚率高得嚇人，這問題的前因與後果皆令人擔憂。每天有多少對夫妻離婚，就代表有多少新增的破碎家庭，而平日被呵護有加的孩子們也莫名其妙的落入選邊站的漩渦裡，他們或許會被詢問或被父母私下威脅利誘，但經過一陣痛苦的心理拉鋸後，所做出的選項卻未必是法院最終判決的答案。

玲玲才小六，有著白皙的皮膚和一頭黑亮的長髮，水汪汪的眼睛深處藏著一點點無助的憂鬱。當同學在談論家庭、品牌、餐館、旅遊時，她似乎會刻意避開；同學講笑話時，她不似其他孩子能笑得開懷盡興，她銀鈴般的笑聲總是短暫，且語尾常出現不經意的輕嘆。生理與心理都比同齡的孩子早熟，她能靜如處子，也能動如脫兔；看書時像個讓人憐愛的美麗少女，而在運動場上則是快跑健將。

在一次放學時間，一個轉學生邊哭邊跟玲玲說：「大人做事都不尊重孩子的意見，還說什麼愛的教育。像我爸爸很機車，明明我跟阿嬤住在鄉下就很快樂啊！為什麼硬要我搬來市區跟他還有一個阿姨住，妳知道我有多痛苦嗎？」此時，玲玲的淚腺瞬間潰堤，突然大聲的對她說：「我比妳更慘，我好像一顆球被踢來踢去，我好想離家出走，有時候也想自殺。」

小小年紀分擔家務

這些對話有如鐵拳般一拳就粉碎我對美滿家庭的夢幻形象。玲玲的爸媽已經離婚多年，她由爸爸「接管」，但爸爸需要上班，就把玲玲托給奶奶撫養。因爺爺早逝，奶奶一直靠著一間美髮的小店養家，帶個小娃兒在身邊真是礙手礙腳，再加上情緒上的不平衡，覺得該是享清閒的時候，所以就越帶越有氣。

後來爸爸再婚，新媽生了一個妹妹後就先辭掉工作專心帶孩子，奶奶趁機把玲玲送去台北還給爸爸，之後，玲玲成了新妹妹的小褓母，也成了新媽的差役。奶奶知道後很心疼，就生氣的北上，與新媳婦吵了一架後再把玲玲帶回南部同住。玲玲以為從此會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，沒想到卻成了奶奶店裡的小小員工。

奶奶的家是前店後住，客人少的時候，奶奶會盡量自己做完所有的事，但客人多時，玲玲就要幫忙清掃地上的頭髮、收錢找錢、還有許多毛巾的洗晾收摺……。晚餐時間常是客人最多的時段，奶奶會拿錢叫她去買兩份餐回來，玲玲先吃，心裡卻也不捨奶奶常常餓到最後一個客人離開再吃冷飯。她說雖然生活比別人辛苦，也羨慕其他同學有父母寵愛，但當她看到奶奶的雙手已經被藥水侵蝕到傷痕累累時，心裡不但沒有抱怨，反而慶幸能幫奶奶一點忙。

寄情照片渴望愛

玲玲說她好想媽媽。奶奶說媽媽脾氣不好，也說了媽媽許多不好聽的話，這是她最感到痛苦的事。不管媽爸之間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，她相信媽媽一定是最愛她的人。但她對媽媽的愛卻很孤單，特別在每一年的母親節，都不知道卡片可以寄到哪裡去；她生日的時候，都會期待郵差送來一份媽媽給的禮物，但是，她始終失望。

玲玲曾在奶奶的櫃子裡翻到幾張她小時候的照片，她就把媽媽抱著她的其中幾張偷偷抽出來，塞在她的抽屜底層，才不會被奶奶發現而把照片拿走。每當她在學校受委屈時，當晚等奶奶睡著後，她就會拿出媽媽的照片，把心裡的委屈告訴照片裡的媽媽，然後就一直哭，卻不敢哭出聲音。

玲玲常對著照片問：「媽媽，妳在哪裡？妳過得好不好？妳知道我在想妳嗎？非常非常想妳，我真的希望能去看妳或搬去跟妳住。」有幾次玲玲哭到睡著，沒蓋被子半夜冷醒，好險奶奶沒發現她手上的照片，她趕緊收好照片後躲回棉被睡覺，這是她跟媽媽秘密約會的方式。

玲玲的心受傷了，這道傷口卻來自她最親近的家人，她無法去改變事實，只能盡力讓自己適應。她還小，無法了解怨偶間沉也痛浮也苦的處境，但在她心裡卻已不再信任那些「天下無不是的父母」的道理。

我在思索：當「單親家庭」的人越來越多時，教會準備好輔導課程了嗎？基督是愛，教會有鼓勵小基督可以做假日的屬靈認領嗎？讓這些孩子有機會在一些家庭裡開口叫出「爸爸」「媽媽」。求主開路，讓耶穌的愛在孤單的心靈裡滋潤流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