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信月刊

【校園角落】

他不是壞小孩，只是心裡有個空缺

書舫

 宇丞第一次進班時是小三，長得比一般同齡的孩子高些，一副眼鏡掛在清秀的小臉蛋上，看起來有點害羞。媽媽與我講話時，他一直躲在媽媽背後，左手不安的抓著她漂亮的薄紗衣角，右手還緊握著一個變形金鋼。無論媽媽說什麼，宇丞一律大聲的回說：「哪有啊」、「你亂講」、「又不是我的錯」……想必這是他給媽媽的習慣性回應。

媽媽要離開時，宇丞發了一頓小脾氣後才無奈的獨自留下來參加寫作班，但他不坐椅子，而是選擇躲在桌子下。我講故事時是四處走動著，眼睛不忘隨時偷瞄一下桌下的孩子，他的姿勢可多著呢！從抱胸到雙腳平放，接著伏地趴著兩手托腮，眼球跟著我鞋子移動的方向轉動。講完故事開始丟出問題的創意思考及集點搶答時，他爬回座位，大聲的參與搶答，他的答案很另類，惹得其他孩子哈哈大笑，我讚美他的另類思考，他笑得很開心，還一直說著：這裡好好玩噢！

另類思考+異常行為

他的另類思考其實是充滿暴力與殺氣的。對於有權勢的人，宇丞想用大砲直接轟了他；對於不誠實的人，他說幾顆手榴彈就可以解決；但對於貧窮及孤苦的家庭，宇丞卻希望有天使出現變出很多金銀財寶給他們。這些回答讓我更想進一步去探究這個孩子的內心深處，是否也藏著什麼樣的另類故事。

他在學校的成績並不好，喜歡耍酷鬥狠，跟我第一次看到的害羞形象迥然不同。尤其到小五時，成了老師的頭痛人物，他會嗆老師「不公平」、「你以為你當老師就可以罵人豬頭嗎？」……同學間對他的評價也很差，說他以為自己是老大，對別人頤指氣使，他們又不是他家的僕人，幹嘛要聽他的話。還說他曾經把同學放在桌上的書本掃到地板上，還罵那位同學「男子漢大丈夫，哭什麼哭啊！」

他的媽媽是個氣質優雅的時尚女子，對於孩子的行為也相當憂心，她有幾次來找我聊孩子的問題，她說宇丞唯一沒有換班的是寫作班，她說自己都被孩子惹到快崩潰了，補習班的老師每一個都被惹火，只會不斷處罰，還曾把宇丞趕出去，結果他就真的跑出去，一直找到深夜還去報警，媽媽回家時才看到孩子縮躲在門口的一個角落，這件事才驚險落幕。

我告訴她我是基督徒，我看重生命的本質與價值，宇丞很聰明很懂事，但要跟他講道理，他不喜歡被命令，卻可以拜託他協助。他有膽識，敢為公義站出來講話，即便他現在無法辨識事情的後果及利害關係，但以後大有可為，我請媽媽要賞識他，且多一點時間陪伴。

其實我跟宇丞間有過許多次的個別談話，只是孩子交代不能讓媽媽知道，我也須要信守承諾。

愛既完全除去懼怕

他從出生時就沒看過爸爸，媽媽都說爸爸離家出走，後來有一次偷聽到媽媽講電話，才知道媽媽是未婚生子，他很想知道爸爸是誰卻問不出來，於是他的心裡就有許多的猜測和疑惑，也常否定自己。

他說：「我很莫名其妙，只要聽到有同學說他的爸爸有多厲害，我就想過去揍他。曾經有同學拿著爸爸送的聖誕禮物，一輛遙控汽車去學校炫耀，我跟他說『有什麼了不起』，他說『誰叫你沒有爸爸！你要怎樣？』我就衝過去把他手上的遙控汽車搶過來，當場摔爛……」後來媽媽去道歉賠錢。他知道自己不對，但克制不了突來的情緒。我帶他禱告後，他的眼眶泛著淚水。

宇丞小六快畢業前，有一天放學後很開心的跑來找我，告訴我他的爸爸可能得癌症，媽媽帶他去看過爸爸了。「癌症？」我心裡一陣難過，第一次見到父親是在病床邊，這對孩子太沉重吧！但他臉上浮現的表情是雀躍，為什麼呢？他說：「老師，我今天終於知道我有爸爸，而且還有一個弟弟，他超可愛的。媽媽在外面等我，我要走了。」我送他出去，宇丞上車後，媽媽在駕駛座上，拉下車窗，說這孩子要求要來跟老師講一句話，到底講了什麼？我笑而不答，請她開車小心。

宇丞曾到教會來跟我們住過幾次，問牧師關於三位一體及受洗的意義，後來有找附近的教會聚會。約翰壹書四章十八節：「愛裡沒有懼怕；愛既完全，就把懼怕除去。因為懼怕裡含著刑罰，懼怕的人在愛裡未得完全。」愛醒了，孩子的生命也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