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信月刊

【水果王國】

龍眼尋找主人

溫小平

水果王國擁有數以千計的水果品種，每種水果到了收成季節，更是滿坑滿谷的結實累累，蔚為奇觀。

秋天正是屬於龍眼樹的季節，一粒粒圓滾滾的土黃果實，薰染著大地的色彩，高大的樹椏間垂下許多龍眼串，聲勢浩大，把附近也在成熟階段的葡萄串比了下去。

當龍眼們議論著一串葡萄有多少粒，一串龍眼有多少粒時，小芝卻撐著頭、發著呆，思考另一個問題。

「小桂！」他呼喚著正在日光浴的好朋友，問他，「我們為甚麼有兩個名字？你喜歡叫龍眼，還是叫做桂圓？」「我喜歡桂圓。」小桂伸了伸懶腰，「我們是在桂花散發香氣的時候長大成熟的，聽起來就好香。」

「可是，我爸爸說，龍眼是正式的名字，龍的眼睛耶！很稀奇少見。那，龍又是甚麼呢？」小芝又問。「你真是個問題兒童，想那麼多做甚麼？太陽快要下山了，趕快多翻幾個身，讓我們的膚色更均勻。」小桂聳聳肩，轉了一個圈。

龍到底是誰？桂圓跟龍眼又有甚麼關係？小芝很好奇，四處尋找答案。

爸爸告訴他說，「龍本來沒有眼睛，因為飛行時經常把雲家族的房子撞得東倒西歪，害得雲家族三天兩頭要修房子，於是，天神摘下桂圓，鑲在龍的眼眶裏當做他的眼睛，所以有人把桂圓叫做龍眼。」

媽媽卻說，「我娘家的傳說不是這樣，「因為龍的眼睛生病，瞎掉了，好心的桂圓把自己借給他當做眼睛。」聽起來好感人，這是溫馨版的故事。

愛美的姑姑推翻爸媽的說法，「龍的眼睛太小，像葡萄籽，跟他的龐大身軀相比，實在不成比例，所以他請求天神換一對像桂圓那麼大的眼睛給他。」

「哇！原來龍做過整形手術喔！」小芝大吃一驚，不明白大人口中那麼偉大的動物，為甚麼還不滿意自己的長相？這個故事應該是假的。

果園裏最老的龍眼爺爺說，「因為古代的皇帝覺得我們這種水果的甜蜜滋味很特別，很喜歡吃，並且鼓勵宮中多多種植，所以人們叫我們『龍眼』，也就是龍的眼睛。後來，因為龍眼果樹遍佈全國各地，百姓也可以享用龍眼，如果說『吃龍眼』，對皇帝太不尊敬，所以改名叫做『桂圓』。」

聽起來有點道理，但是，「桂圓怎麼來的呢？」小芝的問題，把老爺爺也問倒了。

鄰居阿婆神秘兮兮的跟他說，「這是我們龍眼的祕辛，桂圓和龍眼是兩兄弟，爸爸喜歡桂圓，媽媽疼愛龍眼，父母的偏心，導致他們常常吵架，兩兄弟為了制止爸媽吵架，商量過後，桂圓把龍眼吃掉，兩人融為一體，爸媽只好一起愛，再也不吵架了。所以，龍眼是桂圓，桂圓也是龍眼。」

好血腥喔！怎麼把自己的兄弟吃掉了？這不可能是龍眼家族的真實歷史。

況且，綜合大家的說法，小芝仍然不曉得，龍到底是誰？有誰親眼看過龍呢？他只好哀求小桂，「小桂，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，拜託你，在我有生之日，我一定要找到答案，我不想帶著遺憾離開。」

於是，他們鑽進水國王國的圖書館，比任何時候都用功，想要在古書中找到蛛絲馬跡。日以繼夜的查詢，就在他們幾乎要放棄的當兒，小桂發現倉庫門口有一堆準備丟棄、焚燒的舊書，其中一本的封面畫著一條蒙著眼睛的龍。

他們倆躲在角落裏，興奮的翻看龍之書，殘破的書頁裏，依稀可見幾行簡單的描述，龍是長相奇特的大怪物，會飛的蛇，身上長著魚的鱗，頭上有鹿角，擁有像老鷹的大爪子，圓滾滾的大眼睛會發出綠光，綠光射到誰，誰就會變成一陣煙消失不見。

因為龍的眼睛太可怕了，一位獵人勇敢的把龍的眼睛挖下來，種在樹底下，龍找不到眼睛，只能躲在洞穴裏，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。

這棵埋著龍眼睛的樹長大以後，結出許多果實，因為龍眼藏在果殼和果肉裏，龍家族雖然不斷派出偵探，卻怎麼也找不到，於是龍眼樹愈長愈多，變成水果王國美味可口的水果。

小芝讀到這裏，忍不住濕了眼眶，他想，如果古書上的描述確有其事，可能只是某一條龍或少數的龍會發出殺人的綠光，結果，大家以偏概全，怪到所有龍的頭上，害得他們都沒有眼睛。

「你會不會覺得，龍好可憐，我們一起去找龍，把眼睛還給他，然後請求龍，以後不要用眼睛殺人。」小芝提議。

小桂問他，「萬一根本沒有龍這種動物呢？我們要到哪兒去找。」小芝指著龍之書的封底說，「你看，這裏有一張地圖，龍的洞穴就在水果山隔壁的另一座山。如果有你一起壯膽，我就敢去冒險。」

小桂思索了一會兒說，「你說的沒錯，平庸過一生，不如勇敢的去冒險，萬一沒有龍，至少我們也找到答案了。」

龍眼成堆成串的掛在樹上，少了小芝和小桂，也沒人特別注意到，於是，他們很順利的翻山越嶺，找到跟龍之書圖片類似的洞穴。

謎底即將揭曉，他倆的心噗通噗通跳著，萬一洞裏住著好多條龍，會不會一氣之下把他們吃掉了？小芝不顧一切朝著洞穴大聲問，「裏面有龍嗎？這是不是龍的家？」

「是誰啊？你送食物給我吃嗎？」洞穴裏果然住著龍，而且是最後一隻龍，好像生病了，不停哀哀叫。

小桂也大起膽來問，「真的只有一條龍嗎？其他的龍呢？」龍說，因為大家沒有眼睛，無法尋找食物，紛紛餓死了。

「為甚麼沒有人幫助你們？你們天生沒有眼睛嗎？」小芝聽爸媽說，沒有眼睛的人也可以活得很好。

龍嘆了一口氣，「反正我已經沒有眼睛了，不怕告訴你這個秘密。因為我們的眼睛又大又亮，有人傳說我們的眼睛很滋補，吃了以後，可以上知天文、下知地理，所以想盡辦法獵取或編故事騙取我們的眼睛。許多虛榮的龍貪圖美麗，用眼睛換取身上的黃金鱗片，甚至彼此自相殘殺，搶奪別的龍的眼睛。沒有眼睛的龍，病死的病死、摔死的摔死、淹死的淹死，所剩無幾。我看，我也快不行了。」

是龍太笨？還是沒有遇到友善的朋友？只能怪龍族不珍惜自己所擁有的，用眼睛去換那虛浮的美麗，即使別人看得到他們外表的炫麗閃亮，可是，他卻看不見這個世界了。

小芝想把自己送給龍也沒有用，因為他只是水果，不是真正的龍的眼睛。小桂有感而發，「幸好我聽到了龍的故事，我以後不要那麼愛美了。」

小芝和小桂結束探險，踏著疲乏的步伐回家，終於明白，原來他跟龍的眼睛沒有一點關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