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信月刊

【海海人生】

想念那份福氣

海蘭

　　四十多年前，還住在台灣時，我家養了隻狐狸狗；大眼睛，長睫毛，鮮紅嘴唇，短三角臉，很漂亮！很迷人！那時我未婚，讀夜間部，大部份時間都是我在照顧牠。每次，把飯拌上肉汁，紅燒肉或炒牛肉撕得碎碎的放在狗飯盒上，引起牠的食慾。色香味俱全之後，我彎下腰，半摟半牽地叫牠來享受，嘴上還不停地說：「姊姊疼，姊姊疼喲！」牠嘟起嘴，躬起背，用鼻子在盒邊磨蹭半天才開始吃。我在旁邊，生怕餐食又不合牠味口怎麼辦？簡直就像後來養兒子，哄吃飯，侍候小王爺一般！

狗年，狗來福

在「狗年」的大年初二，牠來到我家。那年，我高二，當日跟同學在外面混了一整天，晚餐時分才回到家，心裡戰戰兢兢，深怕被父母責罵。還好，父母親正和外婆、叔叔在摸八圈。我正想趁機偷偷摸摸溜進自己房間，沒想到後面跟進一隻俊俏的狐狸狗，一身雪白銀閃閃的長毛，瑟瑟縮縮地隨著我進了家門。大家的注意力頓時都轉向牠，尤其是一直想在家裡養狗的弟弟妹妹，更是興奮至極！

倒了一大盤牛奶放牠旁邊，一忽兒就舔得乾乾淨淨。可憐，迷路的小東西！我無意中瞥見牠四個腳趾都修得整整齊齊，走起路來更是惹人疼愛！因為逢狗年，老人家說是「狗來富」，我們當天晚上就開了家庭會議，決定留下牠成為家中一份子，為牠取名叫「來福」。

聰明又靈巧

　　那時，父親在石門水庫上班，離家甚遠，每星期三、五才返家一趟。每逢他的座車在公寓一樓響起，來福在四樓客廳即豎直雙耳，及至聽到上樓的腳步聲，我們打開鐵門之際，牠就哼哼唧唧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衝下樓去迎接；撲向父親，又舔又叫，熱情之至！天熱時，爸爸一回到家就把牠帶到四樓洋台去洗澡，洗好還用吹風機把牠全身長毛吹得蓬蓬鬆鬆的，美極了！

　　有一次，洗完澡帶牠出去散步，在仁愛路大道上一輛急駛過來的小轎車，差一點撞到牠，牠靈巧地從車輪空隙間避開，毫髮無傷。但，回到家爸爸講述給我們聽時，牠竟一跛一跛地走著，試圖博取同情；當我們發現牠跛錯了腳，都訝異於狗的智慧不容低估！

最知心的狗朋友

　　當年曾以「福氣」為名，向「中央日報副刊」投稿。登出後，接到讀者來函，告知他們全家移民美國時，在搬家忙亂之際走失了心愛的狗！但，看到我的文章後，知道我們是愛狗的好主人，心中大石才放下，不再為狗狗擔憂。

　　我一直以來福的「姊姊」自稱。當「寂寞十七歲」的少女情懷初階，牠是我最知心的朋友！弟妹在大學住校時期，來福成了我的寵幸；成天捧著牠的小臉蛋兒，傾訴不盡。婚前，若結交到怕狗的男友時，也都會為難他們，要求要抱牠、寵牠，才能繼續和我交往。

事過境遷難忘懷

　　結婚生子後，每次回娘家，來福會跟小嬰兒吃醋，總想把襁褓中的兒子從沙發上拱下來。為了兒子，就顧不上牠，只好把牠送到妹夫留守的軍隊中托養。臨送走時，牠站在鐵門外，眼淚汪汪地望著我，我別過臉去，怎麼樣都不敢看牠一眼……

　　之後，牠絕食了兩個星期。一天，獨自漫步到海邊，半途體力不支，倒臥在沙灘上。妹夫埋葬牠後通知我們。全家為牠哀慟好長一段時間，心情才恢復。

　　四十多年，悄然而逝。來福四歲到我家，十六歲離開世界時，牠的毛髮脫落，鼻子灰白，四肢跛行，垂垂老矣！忠貞地陪伴了我們一段不算短的時日，與我們建立起親密而心靈相通的關係。牠靈活的大眼睛，帥氣的小臉蛋兒，仍時常顯現在擦身而過，每隻可愛的狗狗身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