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信月刊

【寫給真理的追尋者】

暗夜曙光

楊雅惠

到達布拉格時，已是夜幕低垂。雖然舊城區仍然燈火通明，但火藥塔龐大漆黑的體積透露出些許威嚇不安，鄰近教堂詭異的尖塔，似閃爍著精靈的眼睛；查理大橋則指向遙遠黝黑的彼岸……。我在舊城區轉呀轉，差點迷失了方向。

隔天再訪，正是週日，走近火藥塔時，晨光從厚實的拱門中溫煦地灑進來，昨晚詭異的教堂尖塔，此時輕盈地映在蔚藍的天空上。而遼闊廣場的一方，靜靜聳立著那一襲長袍垂曳千里的聖者——胡司（Jan Hus, 1369-1415）——歐洲宗教改革運動的先驅。其思想言論，為後來的馬丁路德等所繼承。

離廣場不遠，在光彩奪目的建築群中，伯利恆教堂（Betlémská kaple）默然隱藏其間。胡司在在此講道十年之久。樸素無華的外觀，清簡靜謐的禮拜空間；哥德式的高窗上並未見耀眼的彩繪玻璃，只有清亮的晨曦從中透進來，溫和地照在牆面塗繪的淡筆壁畫與中世的聖歌樂譜上，訴說著胡司當年對抗強權堅守信仰的微光獨見。

當中世紀末，宗教流於形式化的外在禮儀，胡司提醒著人們內在心靈的可貴與精神向度的意義；當現實的聲色欲望愈加虛張，胡司鼓勵人們抗拒世俗的誘惑，體察上帝純粹的愛，讓人在天昏地晦的時代中找到信仰的認同之道。

相較於布拉格其他金碧輝煌的教堂，伯利恆教堂之簡陋，像極了主耶穌誕生的馬槽——舉世旅店都客滿了，人子卻無枕頭的地方……。但他永遠召喚著我們，降生此世的初衷，只因永恆無比的愛，而非掠奪世上的一切。當我從胡司的視域來觀看布拉格，彷彿在暗夜中看到了最初的曙光。